岁至无寒完整阅读

岁至无寒第6章 青龙堂会在线免费阅读

鹰扬卫的旗官确实只是个表面工作，欧阳卯真正的工作单位是青龙堂。

这是全国最高的情报与办事机构，直接接受圣上的旨意办事，服务于皇权。这还是由中书令陆辰大人提出并私下建立的组织，每个青龙堂的人都有多重身份，所以青龙堂的工资少的可怜。

今早在衙里点了卯之后，早有人送来了尚书令王岚大人的对牌。欧阳卯嘱咐了几句自己手底下的鹰扬卫就出了门。早有人等候在外面给欧阳卯带路。

一群人带着欧阳卯来到了大理寺，一群人早已在门口等候。

欧阳卯尚还认得官服，有两个是御史台来的，其他的就都是大理寺和吏部的人了。

时任大理寺卿左时凌认得欧阳卯是青龙堂的人，等欧阳卯交了对牌之后赶忙迎了过来，见对方面色凝重也就没有客套。

欧阳卯别无闲话，上来第一句便是：“人呢？”

左时凌回答：“在里面呢。”遂差了两个人带欧阳卯进去。

穿堂入室，打开一扇虚掩的小门，里面有一人正安静地坐着。周围的人退下了之后，欧阳卯一个人走进了房间，还不忘关好了门。

屋内的采光不是很好，昏昏暗暗的，欧阳卯看到旁边的桌子上有未动的茶饭，想来也是吃不下东西。

欧阳卯蹲下来，看着眼前这人的眼睛：“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回家，路上再给你买点吃的好吗？”

此人是荷雨。

听欧阳卯说要带她回家，荷雨这才点了点头。

欧阳卯背着荷雨一步一步踏出大理寺，一时之间竟无人敢阻拦。左时凌过来说要派一辆马车给二人送回去，欧阳卯说：“左大人不必麻烦了，外面自是有车在等我们。”

大理寺卿，从三品官职，为何对一个鹰扬卫的小旗官毕恭毕敬？大理寺的人没人敢问，朝廷命官都知道，颜诏被招安的时候是卯时，所以得名欧阳卯。

二人回到南府的时候，和高阳王的马车一块停在了门口，只见承佑从车上跳下来，一声声“姑姑”不断地喊着，大哭着跑进府内。

南府的童话消失了，风光无限的南将军府此时也回落为普普通通的石墙灰瓦。

南央央在陵王府的库房里看见了一具吊在房梁上的无头尸体，惊吓之余失足落了水。因为没有及时施救，所以至今已经神志不清。

死者是谁？户部查无此人。

又是陵王府，又是南府的千金，流言蜚语早已化作风雨散落在长安城的每个角落。圣上勃然大怒，此事要是没个结果，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倒全是一群酒囊饭袋了。

案件一时之间也没个头绪，大理寺将陵王府的人连带着南央央的贴身丫鬟荷雨全都审了一遍。可他们只当荷雨是个下人，莫不知她也是个小女孩，和南央央一样是受害者，审讯毫无疑问是二次伤害。

这件事本不该欧阳卯管，但得知此事后即刻回了尚书令，动用了自己在青龙堂的人脉，今天早晨即刻将荷雨从大理寺接了出来。

南府聚集了一大批人，正室内，南将军正满面愁容地喝着茶，旁边陪着的中书令陆辰大人和尚书令王岚大人正在商议。

南央央的闺房内传来承佑的哭声，南央央到现在为止已经神志不清了两天了，到现在为止基本没有吃下任何东西，请了诸多大夫却无一人能治。

正堂内，陆辰大人开口：“咱要不就再给她做做心肺复苏。”

王岚：“都做了几次了，这指定不靠谱啊，她这是神志不清，又不是昏死过去醒不过来，依我看直接输液吧，输两瓶葡萄糖，营养上来了估计就好了。”

陆辰：“葡萄糖你上哪里弄去，输液更不现实，万一比例没调好，组织水肿了怎么办。”

王岚：“你说你当初怎么不多考两分报个医学专业，现在好了，什么忙都帮不上。”

……

欧阳卯带着荷雨走进了南央央的闺房，看到南央央躺在床上，荷雨又不免一阵伤心。承佑只顾趴在南央央的床沿上大哭，他已经哭了好大一会儿，此时已经哭红了眼眶。

南央央躺在床上不断地晃着头，突然之间开始睁开眼说胡话。

欧阳卯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在南央央睁眼的那一刻，周围的仆妇丫鬟们拿着汤匙，拥上前去给她喂饭。南央央只顾着说她的胡话，喂进去的饭没多少，大都吐在了床上，等南央央闭了嘴，仆妇们又开始忙着收拾。

欧阳卯在这里看了一会儿便出来了，刚出了门就碰到了豫王爷，对方显然是在等他。

一看到欧阳卯出门，李郁急切地走上前去问道：“欧阳大人，此事进展如何，可有头绪？”

欧阳卯如实回答：“所有能查的人都查了，并无任何头绪。”

豫王爷闻此竟落了泪：“家父素日不问朝政，莫说是勾结朋党排挤政敌了，怎会遭此横祸。”

欧阳卯冷声道：“豫王爷，在某些人眼里看来，只要你不帮他们那就是你的错了。”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南府。

尸体的死亡时间是南央央看到时的前一天晚上，整个库房都没有察觉出其他多余的痕迹。从外面打死然后再拖进来吊在房梁上的可能性很小，那也就是——带着人进去，库房本身就是杀人现场，可那又是怎么进入的王府呢？整个过程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无头尸体并不是真的无头，而是整个头被砸进了身子里，欧阳卯去现场调查的时候，很多随行的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残忍的杀人方法……

欧阳卯边走路边思考着，一时间不知走到了哪里，一颗小石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路边的高墙上，大理寺卿左时凌正坐在上面看着欧阳卯。

“欧阳大人别来无恙。”

“左大人彼此彼此。”

二人再没多说一句话，左时凌翻身从墙上跳下来朝着南府的方向走去，应该也是去探望。

欧阳卯的眉头更紧了，刚才和左时凌对的暗号是：今日午夜青龙堂内会。

南府内，荷雨自从被欧阳卯带回来之后就加入了伺候南央央的队伍中去，一直到傍晚，中间又醒了几回，粥米换了几样新鲜热乎的，也没有喂进去机会，南央央也不见好转。

天色黑了下来，其他人都收拾了东西回去休息了，承佑在这里拉着南央央的手哭了一整天，哭到全身无力，让高阳王抱了回去。现在只有荷雨在房内守着南央央。

听到家丁来报，门外来了个东洋商人，说是南小姐的朋友，问能不能进来看看。

荷雨听此走了出去：“老爷，却是南小姐的友人，让他进来吧。”

南将军应允之后，荷雨亲自到门口接过了八弥。八弥和给南将军行礼之后直接来到了南央央的屋内。

八弥是今日在街上卖东西的时候听人传言才知道南府的小姐出了事，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南府。

看到南央央的样子，他当然也伤心，但是并没有像承佑那样大哭，所有的情绪全都写在了脸上。

八弥打开自己背后的竹木箱子，从中拿出了四把花伞，将其放在了南央央的床边。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南央央要的那四把花伞，八弥在山上保明带来的最后一批货中挑了四把最好的。

八弥很想再靠近一点南央央，但唯恐自己的身份乱了礼数，于是还是像之前那样轻轻拽住南央央的衣角。

“南小姐，今日才来探望万分抱歉。你要的花伞我给你挑好了，有一把还是明奈给你挑的。我明天就要走了，和商队一起回到我的国家，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扶桑到此隔着茫茫大海与漫漫路途，我自知与小姐相识并无几日，未曾帮过小姐多少却蒙此偏荫，深知前路艰险，坎坷多磨难，生命如天地间飘零的草芥，却依然想大言不惭，隔着遥遥万里即使在异国他乡予小姐送来祝福，愿小姐不要忘记我，愿小姐平安。此番惊吓到小姐是我一生的过错，诚惶诚恐，诚惶诚恐。”

八弥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在给南央央讲睡前故事，隋生先生的翻译回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南央央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八弥。

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温润眼眸，又感受到了衣角被轻轻拉扯的感觉。

南央央竟开口说话：“棋……棋盘……”

八弥愣在原地不知何意，荷雨却兴奋地尖叫了起来：“棋盘，八弥，小姐说话了，她说的棋盘！”

“八弥你在这里陪一会儿小姐，小姐之前说她要给你还礼，送给你一个棋盘，豫王府上好的棋盘没拿到，我们府上也有的，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给你拿……”

八弥不知所措，但目不转睛地与南央央对视，生怕自己错过了任何一份眼神。

荷雨兴奋地跑到堂前：“老爷，小姐她说话了，快去看看吧！”

南将军闻此赶紧向南央央的房间走来，府里的家丁仆妇全都点上了灯，一时之间都围了过来。

“八弥……你要走了。”南央央大病初愈，说话的声音还很微弱。

“嗯，”八弥回答：“我以后还会来的。”

南将军破门而入，围到南央央床边。

“爹爹莫要担心，我一直都很清醒，只是说不出话来，现在好些了。”

南将军按住她的身子：“先别说话了，你好好休息。”

八弥一等功，获将军府最贵重的棋盘一套。

再次和南央央告别之后，南将军一直送八弥和隋生先生到了门口。出了将军府，外面漆黑一片，八弥点了一盏小灯，在漆黑的路上和隋生先生慢慢地走着。

不知走到何处，八弥停住脚步，向着路边的一处阴影里看去。

“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呢，欧阳大人？”

“这你也能看出来啊，”欧阳卯在路边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查案子，刚下班，竟在这里碰到你了。”

“我刚去南府看了看南小姐，她现在已经好多了。”

辞别了八弥之后，欧阳卯继续在路边的阴影里行走，一阵风吹来，刮落了几片树叶，一只鸟扑棱棱地飞向天空，羽翼掠过欧阳卯的发梢，他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一盏跳动的烛台，欧阳卯进门之后发现他是最后一个到的，桌边已经坐了三个人在等他。

欧阳卯只知道这次会议他和左时凌会来，至于其他两个人不得而知，现在房间昏暗，欧阳卯也看不清面容。

“豫王府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发话的人靠近了烛台，露出面容，竟是当今圣上！

欧阳卯回答：“死的那个人是白莲教的，曾在子午门时被金吾卫发现了身上的密函，逃窜之中惹到了南婉，当时南婉虽然没追到他，但是却拿到了他身上的字条。”

欧阳卯从衣服里拿出一块布在众人面前摊开，这块布正是当初南央央在子午门交给欧阳卯的，上面赫然用红墨水书写着四个大字：弥勒神尊。

圣上推测：“这么说，这人是因为暴露了消息所以被教内组织处罚了？”

欧阳卯：“但在我们眼里看来，迄今为止他并没有暴露任何消息，若是处罚随便找个地方直接杀死就好，为什么要选陵王府呢？”

黑暗中，一个人把烛台拿了过去，借着烛台的光看清了此人，尚书令王岚，他缓缓开口：“有没有可能，陵王府就是那个随便的地方，再大胆推测一下，广陵王求佛访道，早就和邪教有所沾染。”

欧阳卯心中一惊，他从未想过这些，若是这么想来，也有几分道理。

圣上开口道：“朕无论如何都是不愿怀疑广陵王的，但这事无论如何也要彻查。”

左时凌这时把烛台拿到了他身边：“还有一件事，李锦名今天死了。”

欧阳卯瞳孔震颤。

李锦名，李相荣的父亲。

左时凌继续说：“在大理寺的狱里死的，手底下人报他是自然死亡，但我仔细一调查还真不像是，狱里的进出登记并无异样，问了几个亲信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也就是说，已经有不少奸细渗透进来了。”

屋内风平浪静，但烛火飘摇。屋外长安城歌舞升平，但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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