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之缘

第3章 祈福

就像是一锅沸水终于冷却。

有风吹过，送来一只孤零零地纸糊灯笼，正巧飘落在陆小玉的脚边。她俯身拾起，看着别人的热闹，与自己身侧的冷清，不由落寞地叹了口气。

“老头儿来晚了。一个声音流泪道，“老头儿明明已经很努力地赶来，可还是晚了。

陆小玉惊奇回头，见是个又矮又小的家伙正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忍不住安慰道：“没关系的，下次一定还有机会，你可以早点来。

“呜呜呜～老头儿年轻的时候都没赶上过，以后更没指望了。那家伙哭得越发伤心，“幸运之神总与老头儿擦肩而过，老头儿太可怜了。

陆小玉有些糊涂：“今天不是兜卖节吗？怎么还带祈福的？

闻言，那家伙仰起一张皱纹斑驳的老脸，泪眼婆娑地问：“你咋连这都不知道，新来的？

陆小玉用力点点头。

“那老头儿就跟你说道说道。他用扫帚似的长须拧了把鼻涕，摇头晃脑地道。

“知道妖鬼之王“明祖不？他啊来无影去无踪，唯一固定的是每年会在兜卖节上现身，接受各方妖鬼朝奉的同时，并发放出十张有求必应笺，缘厚者得之，可实现任何愿望！

陆小玉不自觉地目光往密密麻麻地人群一扫：这机率，渺茫的很呐！

“老人家是有什么心愿无法达成吗？陆小玉好奇地问。

“咳咳，我嘛，确实是有的。那家伙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继而老脸涨得通红道，“告诉你这丫头也无妨，一百多年前我与黄家二娘子一见钟情，便请来鸽子姑娘帮忙传信约会，但每次都因我动作太慢，往往错过约定好的时间，结果黄二娘子一怒之下就再也不肯见我了。

陆小玉心想：这算不得什么大事，说开就好了啊，两人还能闹一辈子？

“哎，我害她在望雪桥头苦等了三个月，风餐露宿的，心里也不好受！那家伙感慨道。

陆小玉惊得张大了嘴巴：“三，三个月？

那家伙满面愁容道：“可不是嘛，鸽子姑娘虽是出于好心，却是按她的脚程给定的时间，等我赶过去时，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黄二娘子当场狠狠赏了一耳刮子，叫我“滚。

陆小玉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憋了良久，实在忍不住弱弱地问一句：“您是什么妖？

那家伙垂头丧气道：“蜗牛。

陆小玉抽了抽嘴角：呃，好吧，居然是蜗牛，应该是可以被谅解的吧？虽然那个黄二娘子也挺可怜的。

“黄二娘子是条漂亮的卷毛狗。他又补充道。

“哦，所以您想要实现的愿望是？陆小玉隐隐猜出了什么，却还是问道。

那家伙昂首望天，看着当空的明月道：“老头儿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娶她做妻子。

您都已经这么老了，她还没嫁人吗？陆小玉吞了口吐沫，硬是把这伤妖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其实是喜欢我的，还在等着我呢。那家伙自言自语地道，苍老的嗓音中充满了落寞与哀伤。

陆小玉望着远处人群，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老人语调轻快地道：“您先别灰心，刚才说的那个妖鬼之王“明祖还没有来。

那家伙顿时眼神一亮，脱口道：“此话当真？

陆小玉笑着去搀他起来：“我从不骗人......嗯，和妖。

那家伙听了十分高兴，跳起来就要拽着她往前行去，陆小玉只觉得自己手心里一片湿乎乎粘哒哒的，甩又甩不开，别提多难受了。

蜗牛这种东西就是黏液太多，叫人分不清这究竟是否是刚才的鼻涕？

“你小小年纪，怎么喜欢人皮这玩意儿？爱好很独特呀。

陆小玉不知他为何会这么说，疑惑道：“您说什么啊？

那家伙伸手指了指她怀中抱着的纸糊灯笼，道：“还这么宝贝着。

饶是陆小玉胆大，也不禁骇了一跳，赶紧把灯笼给扔远了，还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心口，颤声道：“我，我不知道啊，以为只是个普通的灯笼。

那家伙嘻嘻地笑，却带着善意的提醒：“妖鬼们过节哪有什么寻常之物？我说你这个小丫头也是胆大，竟敢一个人来参加咱们非人的宴会。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陆小玉想了想，觉得这样说似乎也不对，白颖也并非是人类呀，又道，“我有个朋友是只小红狐狸，她带我来的。

“那就是走散了？那家伙又问。

“嗯。陆小玉道，“他们似乎挺嫌弃我身上的味道。

那家伙睨了她一眼，实诚道：“衣服也不招人喜欢。

“有必要在意这些细节吗？陆小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道袍，苦着脸道。

那家伙呵呵：“妖鬼跟神佛本就是天敌，你们这些信徒啊.....他突然情绪激动地抓着陆小玉怪叫：“福音使者，快看，是福音使者来了！

陆小玉顺着他目光循去，却发现那堆篝火不知何时已分化成十个身姿妖娆的红衣美人，垂眉顺目立于半空，她们就像石雕般一动不动，黑色的发丝与红色的衣袂却在夜风中鼓荡飞舞，灼灼宛如仙子！

蓦地，一声天籁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仿佛穿越时间的鸿沟，带来了洪荒之时的混沌与质朴。

陆小玉感觉自己的心莫名其妙地很安静，有一种近乎皈依的虔诚。她急切地寻找着音乐的来源，不断地四处张望。

而此时众妖鬼们已纷纷叩拜了下去，当她终于回归意识时，发现自己竟也已不知不觉跪倒在地。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魔力？

所有人都低垂着头，默默地在屏息祈祷。全场除了那涤净心灵的乐声，没有风，没有呼吸，整个世界就如同静止了一般。

陆小玉呆呆地望着高跃十丈的榕树稍上的紫袍男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根本只能看清一个轮廓，就是觉得他应该穿得是紫色。距离那么远，那么黑，她却还晓得他的发丝带了点深邃的幽蓝。

他的手上握着一个小巧而精致的乐器，银盘般的圆月挂在身后，却反而成了一副微不足道的背景图画。

“走，排队献礼去。旁边那家伙推了一把神思飘摇的她。

陆小玉这才醒觉妖鬼们已井然有序的排起队来。

“你们怎么不山呼万岁什么的？连个口号也没有，一点都不气派。陆小玉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