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湾爱恨长河王长根李有才番外+无删减版

第11章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雨夜中炸响，撕裂了清水湾最后的寂静，也彻底击碎了张大山父子最后的疯狂。

子弹擦着周文彬的耳边呼啸而过，狠狠钉入他身后的土墙，溅起一片泥屑！巨大的冲击和死亡的威胁让周文彬瞬间僵住，一股寒意从头顶直贯脚底！

“爹！你疯啦！” 张建军离得最近，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响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下意识地松开了抓住周文彬的手。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一直紧绷如弦的陈志刚爆发了！压抑了一整夜的恐惧、愤怒和对王月梅的担忧，化作了孤注一掷的勇气！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趁着张建军分神的刹那，低吼一声，猛地将手中的镰刀朝着张大山持枪的手狠狠砸了过去！

“啊——！” 张大山手腕剧痛，惨叫一声，驳壳枪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在泥泞的地上！

机会！

周文彬反应极快！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的责任让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不再试图挣脱张建军，反而顺势一个肘击狠狠撞在张建军的小腹！张建军猝不及防，痛得弯腰闷哼，手上的力道也松了！

“林记者！快！” 周文彬嘶吼着，身体猛地向前一扑，将刚刚挣脱束缚的林雪狠狠推向院门的方向！林雪一个踉跄，但死死抱紧了胸前的挎包，里面装着比生命更重要的证据！

“拦住他们！” 张大山捂着手腕，目眦欲裂，状若疯虎地嘶吼！他想去捡枪，但陈志刚已经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了他和枪之间，手里又抄起了一根顶门杠！

张建军忍着剧痛，还想扑向周文彬。但周文彬已经不再与他纠缠，他目标明确——地上那把枪！他一个翻滚，在泥水中扑向那抹冰冷的金属！

“砰！”

就在周文彬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枪柄的瞬间，第二声枪响了！

这一枪，不是来自院内！

一道雪亮的光柱刺破雨幕，紧接着是纷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和严厉的呵斥：

“不许动！放下武器！”

“我们是县公安局的！都举起手来！”

院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数道穿着雨衣、举着手枪和步枪的身影！为首一人，正是白天李小娟在县革委大院门口苦苦哀求却吃了闭门羹的传达室干部！此刻他脸色铁青，身旁站着几位表情严肃、目光锐利的公安干警。显然是李小娟在混乱中跑去公社打电话（或者有其他知情人报信），县局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星夜赶来！

枪声，是公安干警对天示警！

张大山的第二枪还没来得及射出，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懵了！他看着黑洞洞指向自己的枪口，看着威严的公安干警，看着泥水中狼狈不堪、意图夺枪的儿子，再看看被周文彬护在身后、紧紧抱着挎包的林雪，以及挡在枪前、双目赤红的陈志刚…他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冰冷的泥水里。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张建军也彻底傻了，像被施了定身法，举着木棍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绝望和茫然。

“周文彬同志！林雪同志！你们没事吧？” 为首的公安快步上前，警惕地扫视着院内情况，同时示意干警迅速控制住瘫软的张大山和呆滞的张建军，并捡起了地上的驳壳枪。

周文彬喘着粗气，从泥水中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浆和雨水，心有余悸，但眼神坚定：“我们没事！公安同志，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张大山持枪行凶，意图杀人灭口！证据…证据在林记者那里！”

林雪走上前，虽然脸色苍白，但神情无比镇定。她打开挎包，拿出那份墨迹未干的紧急报告，以及李小娟的控诉材料和那些被雨水浸泡、沾着泥污却字迹犹存的原始笔记本：“公安同志，我是《省城日报》记者林雪！这是关于清水湾大队支书张大山、民兵队长张建军父子，打击报复知青、迫害教师、偷窃销毁重要历史材料、并持枪行凶的详细证据和情况报告！人证物证俱在！王月梅老师被他们迫害，此刻生命垂危，就在屋内！请立即控制犯罪嫌疑人，展开调查！”

公安干警接过沉甸甸的材料，快速扫视，脸色愈发严峻。为首者一挥手：“把张大山、张建军铐起来！严加看管！立即保护现场！医生！医生在哪里？快进去看看伤者情况！”

陈老栓和李小娟早已闻声冲了出来，看到公安控制了局面，都松了一口气。陈老栓连忙引着随队而来的医生冲进里屋查看王月梅的情况。

一场差点酿成惨剧的雨夜危机，终于在公安干警的及时赶到下，被强行按下了终止键。

***

黎明时分，持续了一整夜的暴雨终于停歇。厚重的铅云裂开缝隙，透出几缕微弱的曙光，艰难地照亮了饱受摧残的清水湾。

陈老栓家的院子里，泥泞不堪，一片狼藉，记录着昨夜惊心动魄的搏斗。张大山和张建军被戴上手铐，押上了吉普车，两人面如死灰，再不复往日的嚣张气焰。张大山在上车前，浑浊的目光最后扫过这片他统治了几十年的土地，充满了不甘和彻底的绝望。

王月梅在医生的紧急救治下，高烧暂时被控制住，咳血也止住了，但依旧极度虚弱，昏迷不醒。医生初步诊断为严重风寒、肺部感染，加上长期精神压抑和营养不良导致的身体极度亏空，需要立刻送县医院进一步治疗。

周文彬、林雪、李小娟、陈志刚等人，作为关键证人和当事人，也需要随公安一同前往县里配合调查。陈老栓默默地为儿子收拾了几件衣物，看着陈志刚坐上另一辆吉普车，眼神复杂，最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离开前，周文彬和林雪站在陈老栓家门口。林雪将那份紧急报告和所有原始证据的复印件（她在广播站连夜整理时多准备了一份）郑重地交给了为首的公安负责人，原件则被她严密保管，准备直接送往省报和更高层。

“周同志，”林雪看向周文彬，眼中带着关切和一丝询问，“省城的调令…你打算怎么办？现在事情基本明朗，张家父子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清水湾的真相，很快会大白于天下。你的任务…可以说完成了。”

周文彬的目光望向屋内炕上依旧昏迷的王月梅，又望向远处笼罩在晨雾中的清水湾村落，最后落在手中那份被雨水打湿了边角、却依然沉甸甸的省城调令上。他的眼神经历了短暂的挣扎，随即变得无比澄澈和坚定。

“林记者，”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释然和新的决心，“省城的工作很重要，是组织的信任。但清水湾的‘忆苦思甜’，还没有真正完成。历史被记录下来了，但如何让这些历史真正成为教育后人的力量？如何抚平像王老师这样被历史创伤深深伤害的心灵？如何帮助清水湾，真正走出过去的阴影，迎接新的生活？…这些，都不是一纸调令离开就能解决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旁的李小娟和陈志刚，他们年轻的脸庞上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一丝迷茫。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诗经》）。** 我既然开始了，就想把它做完，做好。” 周文彬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力量，“而且，王老师现在这个样子，她需要帮助。清水湾…也需要一个真正的新开始。我想留下来，看着这一切发生。省城的机会…以后还会有的。”

林雪看着周文彬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成熟和担当，心中充满了敬意。她用力点了点头：“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你的坚持和勇气，本身就是最好的‘忆苦思甜’教材！我会把你的情况如实向上级和调令单位反映。我相信，他们也会理解和支持！”

李小娟听到周文彬选择留下，眼中瞬间绽放出明亮的光彩，充满了喜悦和希望。陈志刚也默默地点了点头，看向周文彬的目光多了几分认同。

吉普车的引擎轰鸣起来，载着犯罪嫌疑人、伤者和证人，也载着清水湾沉甸甸的历史和终于到来的正义曙光，碾过泥泞的道路，驶向县城的方向。

周文彬没有立刻上车。他独自一人走到村口那棵饱经风霜的老槐树下，眺望着沐浴在破晓微光中的清水湾。经历了惊涛骇浪的村庄，此刻显得格外宁静，仿佛在疲惫地喘息。炊烟从几户人家的屋顶袅袅升起，预示着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他知道，张大山父子的倒台只是一个开始。清水湾积累多年的沉疴、盘根错节的关系、以及人们心中被压抑的恐惧和麻木，不会一夜之间消失。王月梅的康复之路还很漫长，李小娟、陈志刚这些年轻人的未来也充满未知。他自己的选择，也意味着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城市生活，将要面对更复杂的局面和挑战。

但此刻，他的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力量。他手中那张省城的调令，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最后看了一眼，然后将其小心地折叠好，放进了贴身的衣袋。

这不是放弃，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坚守。他选择留在这片浸透了泪水、汗水、血水，却也孕育着微薄希望的土地上。他要亲眼见证，这清水湾的“水”，如何在涤荡了污浊之后，重新变得清澈；见证那些被压迫的灵魂，如何在废墟之上，重新挺直脊梁；见证历史，如何在阵痛之后，真正成为照亮未来的光。

朝霞终于冲破了云层的束缚，将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也照亮了周文彬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他深吸了一口雨后清冽的空气，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等待他的吉普车，也走向属于他、也属于清水湾的、充满挑战却也孕育着无限可能的未来。

清水湾的故事，翻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夜，迎来了破晓的黎明。而新的篇章，才刚刚开始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