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约黄昏后

人约黄昏后第20章

前一天林晓维询问他们在哪儿集合，要开车送他过去。
他说跟人约好了，一起到小区后面的公交站点等着，那是旅游大巴经过的集合点。
他结伴的两个老头，说了名字，林晓维听着耳熟，想了半天也没对上人。
林保平傍晚才回来，脸膛晒得发红，回来就描述那里有山有水的，空气有多清新，农家饭也亲切好吃。
吃晚饭时，林晓维看他有点若有所思的，料想他是出去一天累了，农家饭吃得太多了，晚饭也吃得少了。
林晓维让他晚上早点休息。
他答应着，早早洗漱上床了。
可很晚了，他的门缝还透出灯光。
林晓维睡前从他门前经过，看他一直在摆弄手机，怕看不清，还举着放大镜照来照去。
次日起来，林保平精神有点恹恹的，看来昨天还是累了，一天都窝在家里了。
林晓维好像过上了真正的退休生活，几天里，陪着老爸，一日三餐，做做家务，散步、看手机，如果不想到钟自舟和钟悦琳，生活挺自在的。
比之以往忙忙碌碌、人群里穿梭的职场生活惬意很多。
林保平倒总是催着她回自己家去。
这次跟钟自舟的事，她没有跟林保平透露。
当然还有钟悦琳的事情。
钟自舟年轻时的荒唐事，林保平已经很多年不提了，但他跟张秋丽不一样，话里话外总透露人得向前看，钟自舟再怎么也是钟悦琳的爸爸，以后人老了互相是个依靠。
这是过去林保平私下劝林晓维说过的，他不敢当着张秋丽面说，林晓维知道，张秋丽若在一旁，自己不说什么，张秋丽都得跳出来说他一个老头子误导人，是非不分，瞎操心。
当然那时候张秋丽身体还健康，心明眼亮的，心里疼惜小女儿，但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只让林晓维自己拿主意。
现在张秋丽不在了，林保平又来劝林晓维了。
“不能总让男人一个人在家，尤其岁数还不算大。
林保平说。
“爸，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以后只能依靠他呢，我不能不依靠谁吗，我不能换一个人依靠吗？
林晓维说。
“你换谁？
要换这么多年怎么还没见你换啊？
认识一个人那么容易吗？
可不是见个面就ᵚᵚʸ行，没个几年你能知根知底吗？
林保平说起来倒是清醒得很。
“爸，那你说几年合适呀？
三十年行吗？
林晓维忍不住说。
“你说自舟吗，不是说换人吗？
林晓维也不辩驳他，收拾了一下，真回家了。
她对林保平笑说要回去打发走钟自舟，好换队员。
说得林保平直发愣。
林晓维上午十点多钟回到海苑新区的，她是想着如果钟自舟在，也差不多该起来了。
在楼下丰巢取了个快递包裹，她下单的条纹床品昨晚到货了。
钟自舟并没有回来睡觉。
林晓维看看冰箱里的酸奶和水果都减少了，阳台上钟自舟的衣服晾得歪歪扭扭的。
他还是回来过，大约脏衣服实在堆积太多了，不得不自己开动洗衣机了。
她靠着钟自舟的卧室门，直接给他拨了电话。
好一会儿那边才接起来。
“老婆，钟自舟拿起来就叫。
林晓维想纠正他，闷了一下，就当没听见吧。
她直接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收拾东西？
今天我在这边，你没事现在就过来吧！
“我不过去，我中午有事。
钟自舟很快地说。
“行，你忙，我很闲，我今天帮你收拾打包，反正你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放在这边，打包完我给你找个快递直接寄走。
地址是哪个，你那个别墅吧？
林晓维说得心平气和。
“林晓维！
钟自舟大叫了一声。
“你就这么想赶我走是吧，钟悦琳的事也不管了是吧，你不是强烈反对吗，你不想拆散他们吗？
“钟自舟，你不用挑拨，也不用拿钟悦琳说事，她是她，你是你，两码事。
我现在就是请你走，彻底地搬出我的生活。
“我走了，你好赶紧跟别人扯证去吧！
钟自舟气急败坏地说。
“你愿意怎么说随你便，钟自舟，我真想不通了，你这么耗着住我家里不走有意思吗，你自己不想解脱呀，你天天看贼似的盯着我不累吗！
有这精力，你为啥不想想怎么过好你自己以后的日子呀！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过来钟自舟烦躁的声音，“爱他妈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我今天不回去！
挂了电话，林晓维一刻也没耽搁，换了一件宽松的家常衣服，就开始干活了。
她把钟自舟的被子卷起来，推到一边，把床面空出来。
钟自舟的物品主要是衣服。
他当初过来拎的皮箱根本放不下多少东西，两双皮鞋再加上怕压的几套西服就填满了。
林晓维手头找不到可以放东西的大纸箱，就暂且把柜子里的其他衣物都拉出来，按季节分类叠好，摞起来，堆满床头。
清空衣柜，剩下就是各处的零杂日用品了。
收拾得差不多了，林晓维给钟自舟微信留言：东西帮你收拾完了，你不想过来，我下午就约顺丰，你注意查收吧！
早就过了午饭的时间，她给自己下了碗简单的面条。
直到吃完了，钟自舟也没回她信息。
林晓维直接在顺丰小程序上下单约了个快递员，四点钟上门。
她想着快递员来之前再好好扫荡一下，争取不留尾巴，把他的东西全部清干净。
林晓维本想午休一会儿，但躺下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有点累，可更多的是兴奋。
她想着自己早就该给他下最后通牒了，等着他的结果就是没有任何结果。
这些年，她的无谓等待还少吗？
想想她在他们离婚多年以后又勉强收留他，虽然嘴上不承认，未尝不是她的一种让步和妥协。
她不是没想过，要不这一生就这样将就吧，反正他不可能做得更坏了。
但真正相处起来，她根本做不到无欲无求。
她忘不掉他对她的伤害，也难以再无心地面对他与外面女人继续暧昧不清，他的虚荣自私、油嘴滑舌、玩世不恭、疑神疑鬼等等等等，所有他身上表现出来的大大小小的积习，在她都成了过不去的坎儿了。
现在，她来自己解决吧，不再委屈自己继续容忍，她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熟悉的快递员小陈给她打电话时，她叮嘱他至少要带三个大纸箱过来。
她站在门口等小陈上来。
没想到先等来的是钟自舟。
“走走走，谁用你呀！
钟自舟气急败坏地冲着随后而至的小陈喊。
“姐，我这都来了。
小陈看着林晓维说。
“抱歉啊，小陈，暂时先不寄了。
后面有事我再叫你，不好意思啊！
林晓维赶紧给小陈道歉，把他送走。
钟自舟已经气冲冲进去，直奔他的卧室。
看见大变样的房间，他怔了怔，回身对林晓维说，“你就一天都不能等了吗？
“我给你留了多少天了！
是一天吗？
林晓维关门进来。
“你不是没空回来吗？
我帮帮你呗！
林晓维又说。
“你还来真的呀，我都不追究你出去乱搞了，你还没完了！
“你打住，谁乱搞！
告诉你，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不想跟你再吵了，我也不想跟你分个胜负。
你这不有空了吗，赶紧的，把你的东西都带走！
林晓维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坐下慢慢喝。
钟自舟伸腿踹了身边的椅子一脚，又回卧室转了一圈，“我拿不走这么多东西，你先搁着吧！
“你这么赖着有意思吗，你拿不走你让快递走，你想让我再把他叫回来吗？
“我又没说不搬，这女人狠起来真他妈狠呐！
他又踹了椅子一脚。
“我的东西，踹坏了你赔啊！
林晓维扫了一眼已经歪在一边的椅子。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在这儿就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是吧！
钟自舟气喘吁吁地说，“林晓维，行，我搬走，最后我肯定搬，前提是，你把那个男的叫来，我得开开眼，看看你到底找了个什么神仙，迷得你神魂颠倒的，非得把我清出去，还一刻都不能等了。
林晓维仰头深吸了口气，“车轱辘话我已经不想再跟你多说了，再多的道理说多了也成了废话。
你想见谁就见谁呀，我本来就是单身，我找个人不是很正常的吗？
凭什么要带给你看？
你快搬吧，不想搬你就走，我随后都给你打包寄你家去。
钟自舟哑了口，胸口起伏着，他忽然冲回卧室，回手就把门摔上了。
过了一会儿，林晓维听见他在里面小声打电话。
她懒得听，走到客厅开了电视一个一个跳着台看。
钟自舟出来的时候，拉着他的箱子。
很多年前，他就是拉着这个黑箱子回来的。
后来东西越添置越多。
“算你狠！
他咬牙切齿地说。
“其他东西呢？
什么时候搬走？
林晓维起身看眼里面满床倾倒成一片的衣物，可惜了，她白白分类叠放了好半天。
“搬！
搬！
我明天就来都搬走！
行了吧？
这辈子都不让你再看见我！
钟自舟大敞着门拉着箱子扬长而去。
林晓维合上门，过去扶起歪倒的椅子，有点颓然地回来跌进沙发里。
跟钟自舟的每次交流都像正面交锋，她告诉自己要结果就不能退让，事实就是她看似没有落入下风，可每次之后都像伤了元气一般，身心疲惫而低落。
好在终于看到曙光了。
接近三十年，让她看透一个人，也认清自己。
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她真切而不无委屈地说：“单位忙吗，我今天忙了一天，他过来开始搬了。
我累了，徐康，你下班来接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