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龙槃

第6章 庄妃夜访平轩殿

随着册封“仲公子的结束，万象楼剩余的庆典也和杨昭没有太大的关系，空留下，徒尴尬。于是杨昭在请得杨封允准之后便自行返回平轩殿了。

“公子不会因为夜晚在宫中起乐舞被陛下惩处吧？不对呀，刚才分明还听见了公子的笛声呢，菩萨保佑公子万事顺遂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就在月儿在平轩殿的小院中对着皓月当空不断祈求之时，平轩殿的大门却是再度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咚咚咚！

月儿也不知道来人是何，只好鼓起勇气去把门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杨昭。

“公子！怎么是你！你你你....月儿的惊喜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当下竟是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

杨昭看到她这个样子也是哈哈一笑，道：

“平轩殿是我的家，我不回这里，回哪里呀？走，进屋去说！

“哎哎

到屋内，月儿自是对着杨昭一顿追问，杨昭也就把在万象楼中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她，说到最后，月儿眼中净是崇拜。

“那么说，公子现在是陛下亲封的仲公子了？而且以后享受皇子的待遇？月儿一脸兴奋的问道。

杨昭见她如此模样，忍不住的拍了拍她的头，颇为肯定道：

“没错，虽然不能保证以后是不是会有人看我不顺眼暗害我们，但最起码在衣食保障上我们再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只要吃了上顿有下顿，有新的好看的布料给公子裁新衣服穿，月儿就知足了。月儿就那样温柔的看着杨昭，真诚道。

听到月儿此语，杨昭的鼻子微微一酸，但终究强忍住了眼眶里的柔软，轻声但坚定道：

“放心，你我都会有新衣服穿的。

......

第二天早上，太阳刚刚升起，月儿已经在开始收拾平轩殿内的琐碎了，按照以往杨昭此刻也应该是起床读书的，不过或许是昨晚在万象楼的缘故，杨昭此刻还在床上。

“咚咚咚！

“咚咚咚！

伴随着这几日已经听习惯的敲门声响起，月儿缓缓将大门打开，只见是近百位太监宫女，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站在门前，而为首者，正是内务府总管太监，高公公。

高公公一见到月儿，脸上立刻露出一股极具亲和力的笑容，其中，还带着一些谄媚。

“月儿姑娘，咱家奉皇后娘娘教令，来为仲公子送上这月的月例，还有一众修缮房太监，来为仲公子重新装点平轩殿。当然，如果公子不愿意再住平轩殿，可前往毓婷阁居住。

月儿哪里懂这些，支支吾吾了一通，正准备进屋去将杨昭叫醒，不曾想杨昭已经是踱步来到其身旁。

黄公公见到正主到了，脸上的笑容更是浓郁了几分，连忙躬身道：

“小奴见过仲公子

“黄公公不必如此，快快请起。杨昭十指双抱，颇为客气道。

“仲公子，这些都是....

还不待黄公公说完，杨昭连忙摆摆手道：

“黄公公不必多说，我方才在屋内已经听到了，毓婷阁就不用去了，这平轩殿虽是老旧，但毕竟已经住了这么些年了，我已习惯。至于陛下和娘娘的赏赐，就劳烦公公搬进去好了。

黄公公听此连忙点头称是，手中浮尘一扫，一众宫女太监便将手中箱子向平轩殿内抬了进去，放在院落之中。

就在一众宫女太监忙忙碌碌的时候，黄公公微微偏头示意，三个让杨昭月儿异常眼熟的身影便在六个颇为强壮的太监控制下跪到了杨昭面前。

杨昭还没有看清三人究竟是何模样，一旁的月儿却是认了出来，高声叫道：

“吴太监？公子，是这三个混蛋！贪墨我们月银的三个混蛋！

杨昭这才看清三人的脸，确实是前些日子在其面前无比跋扈的吴太监三人。

一旁的黄公公见月儿如此愤怒，又看到杨昭那已经愈发阴沉的脸色，当即不着痕迹的微微点头，旋即对着杨昭欠身道：

“仲公子，内务府今儿早上有人举报说这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贪墨公子月银，奴便将其扣了带过来想让公子指认指认，看样子，是没错了。来人，将这三个杂毛，拉到乱葬岗就地打杀喂狗！

“黄公公饶命啊！仲公子饶命啊，小奴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公公饶命！公子饶命啊！

哪怕心中对三人恨的牙痒，但是见黄公公三言两语便要将三人打杀，月儿依旧有些胆寒，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

一旁的杨昭看到三人像狗一样的对着自己匍匐求饶，内心竟有些前所未有的满足，他无比想让这三人死，但一想到如今自己在宫中才刚刚好起来，一旦因为此事被抓住把柄，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此，杨昭双眼微眯，旋即轻轻叹出一口气，对黄公公说道：

“黄公公，此三人虽让人厌恶至极，但罪不至死，略微惩戒一下即可，就别要他们性命了吧。

黄公公本想借此三人的性命在杨昭面前留个好印象，但见杨昭竟然不杀他们，一时间竟有些诧异，但作为在宫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人，又瞬间明白了杨昭的用意，对杨昭便有了些刮目相看。

黄公公对着杨昭微微躬身称是，旋即转过头来，目光狠厉语气凉薄道：

“看在仲公子的面子上，你们三个的狗命算是保下来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三人拖下去，各打断一条腿，放出宫去。

吴太监三人一听竟然不杀他们了，连忙扣头拜谢，至于那条腿，能把命保住不比腿重要？

“谢谢公公！谢谢公子！

见杨昭眉头有些不奈，黄公公连忙眼神示意，将三人拖了下去。

刚好，黄公公带来的人把东西已经全部放下，杨昭以为黄公公此行目的已经达成，刚准备客气说点什么，只见黄公公一招手，二十个太监宫女已经并排站在了杨昭面前。

杨昭不明所以，看着眼前的宫女太监，疑惑道：

“黄公公，这是？

黄公公一脸笑容的回道：

“回公子话，这些是内务府按照皇子惯例给公子送来，伺候公子起居的。

听黄公公如此说，杨昭也就明白了点什么，毕竟平轩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一直以来虽都是月儿一个人操持，杨昭甚为放心，但终究是有些心疼的。

想到此，杨昭也就没有全部推辞的想法了，手指随意几点，便即说道：

“你，你，你，还有你们几个，一共十人留下即可，剩下的便返回原处吧，黄公公，如此可好？

黄公公见此自然不敢说不好，忙是笑着点头道：

“那剩下的，小奴便带回去了，今日多有叨扰，还望仲公子见谅啊。

杨昭闻言，连忙摆手道：

“哪里哪里，黄公公请便，杨昭便不远送了。

“公子留步就好。

看着黄公公一行人走远，杨昭方才转过身来对着方才留下的十个太监宫女语气颇冷道：

“你们几个，从今天起便听从月儿的吩咐，她的话即是我的话，好好做事，我杨昭不会亏待你们，但若是敢作出悖逆之事，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这些宫女太监当然知道杨昭所说为何，当下将身子压得更低，连忙回道：

“公子放心，奴等知晓！

杨昭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偏转过头来对月儿柔声道：

“交给你了。

“请公子放心。

说罢，杨昭便转身向屋内走去，月儿目视杨昭直至门闭，方收回目光，旋即对几人说道：

“都过来吧，把东西全部搬到厢房去.......

就在杨昭将平轩殿安排的时候，庄妃所在的安轩宫中，也不同以往那般清冷。

“母妃，自从昨夜从万象楼回来之后，怎么这般憔悴？

“是啊母妃，我等皆在场，也不见有谁针对母妃及萧家，母妃缘何如此？

庄妃床边，一少年少女看着躺在其间面容颇为憔悴的庄妃问道，语态真诚，面显关心之色。

少年少女年不过十二，面容姣好，白龙玉凤飞绣衣间，颇为不凡，此二人，便是五皇子杨成，七公主杨雪，与杨昭一样，皆为庄妃所生。

庄妃看着床边的孩子，又听其所问，一时间梨花带雨，颇让人心疼。

一旁的杨成见此顿时慌了神，急切道：

“母妃莫哭，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看到庄妃如此的杨雪，则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流转，便轻声问道：

“母亲可是，因为仲公子？

果不其然，听到杨雪所语之后，庄妃立刻止住了泣声，看向杨雪，眼神复杂。

毕竟有关杨昭身世，除了周室核心之人，其他人等皆不完全清楚，杨成杨雪年幼，自是不清楚的。

而看到庄妃如此神态，杨雪似乎猜到了什么，颇有些试探的小声问道：

“仲公子，是不是，就是二皇兄？

此言一出，还不待庄妃有何反应，一旁的杨成就和见了鬼一样，大声道：

“啊？

杨雪见此立刻将他的嘴捂住，迅速看了看屋内确定四周无人后，方将其松开，恼道：

“你叫什么！安静！

虽然杨成比杨雪年长，但或许是杨雪更加早熟的缘故，杨成对自己的妹妹很是听话，听到妹妹如此说，再加上自己先前的确失态，便颇为乖巧的点了点头。

见杨成点头，杨雪才白了其一眼之后看向庄妃,柔声道:

“母妃，当真如此吗？

庄妃见杨雪如此问，又想起昨晚在万象楼时杨昭所说的话，强忍眼中泪水，轻声道：

“没错，杨昭便是你们的二皇兄，母亲第一个孩子...你皇兄出生之时天生异象，具体我不清楚，但是当天你们父皇和太卜所晤，随后的一切，你们也就知道了......

杨雪杨成听完之后一片默然，就在杨雪还想再问几句的时候，庄妃突然从床上坐起，抓住杨雪的手一脸急切道：

“不行，我今晚就要去见昭儿。

“今天？

“对！今天！

杨成杨雪一脸震惊，杨雪本想再劝劝母亲，但看到庄妃红肿的眼眶和那充满恳切的眼神时，杨雪说不出口了.....

“那，我们今晚一起去！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已是明月当空，平轩殿在经过了内务府的修缮之后，虽依旧无法与其他未成年的皇子居处相提并论，但起码已经像个宫殿了。

“快去将书房的炉火架好，公子在里面读书，手脚都放轻一些。

“你，快去将院中的烛火换一茬。

“你，快........

听着窗外月儿不停使唤宫人干这干那，杨昭的嘴角也是缓缓掀起一抹弧度，看着手中那与以往明显的不同的宫本书卷，杨昭内心的感觉好极了。

“只是稍有权势便这般让人舒坦，若是.....

“砰！

一阵莫名的寒风将杨昭身旁的窗户吹开，狠狠砸在了窗框之上，那声巨响裹挟着寒风让杨昭狠狠打了一个寒颤，同时也将他从那足以毁灭他以及他身边所有人的思绪中拽回。

“看来是日子过得舒服了，飘了......还是努力活下去吧。

伴随着杨昭将窗户再度合上，一切便都没有了痕迹，亦如那风，什么都没留下。

随着夜幕逐渐深沉，似乎就连那月亮都被蒙上了一层黑纱，暗淡了月光。

皇城乃至整个长安都已经渐渐安静了下来，平轩殿，也是如此。

“公子，夜深了，该睡了。

月儿来到书房，看着还在书案上的杨昭，眸中闪过一丝心疼，小手用细针将烛火微微拨弄，便来到杨昭身侧，柔声道。

杨昭也觉双眸微酸，揉了揉双眼，便起身回屋入睡了。

当平轩殿所有人都已熟睡，连值夜的宫女和太监都频频点头时，杨昭屋内的后窗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将杨昭惊醒。

“今晚这风是与我杨昭有约吗？呵呵，不曾想杨昭不招人爱，反受风兄厚爱，哈哈。

杨昭如是自嘲的起身来到窗前，将窗户关住，当他再度转身准备回床的时候，借着屋内的光亮，杨昭看到了自己床边分明有三个人站在那里。

“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在杨昭准备喊人的时候，身旁一只大手就蒙在了自己的口鼻处，一时之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就在杨昭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那只大手的主人说话了。

“公子莫吵，我是庄妃娘娘的人，你前面便是庄妃娘娘，七公主殿下和五皇子殿下。

“什么？

杨昭大脑一片空白，而那大手的主人，也将手缓缓移开。

床前那三人中明显高挑纤细的那个人影缓缓走近杨昭，由于屋内光线太暗，直至一步远的时候杨昭才看清了来人的装扮，一席足以遮住全身的黑袍。

而此人将兜帽缓缓揭下之后，杨昭终于看清了此人的相貌，结合先前那人所说，杨昭认出了来人，正是庄妃。

“庄，庄妃娘娘。杨昭略微失神后，忙是十指双抱，欠身轻声道。

而还不待杨昭的礼行全，庄妃便一把抱住了杨昭，让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

“娘娘！

“母妃！

杨昭本能的就想挣脱，但当听见庄妃所语时，杨昭便一动也动不了了。

“我的儿啊，娘好想你，娘好想你啊，十五年了，娘从没有见过你，没有抱过你，娘做梦都在想你，对你日夜思念，娘想你想的好苦啊，想的好苦。

庄妃言辞恳切，声泪俱下，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大声哭出来，只怕惊动其他人。

一旁的杨雪等人也是被其所感染，沉默不语。

杨昭在愣了一会儿之后，方才从抱着自己痛哭的庄妃怀里挣开，双眼无神，血丝密布。

“娘？庄妃娘娘莫要说笑，杨昭生来无父无母，哪里有什么娘啊？

杨昭的话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扎在了庄妃的心中，而还不待庄妃开口，杨昭继续说道：

“杨昭自小孤身一人，受尽欺凌，稍大时与月儿相依为命，才从这寒冷刺骨的深宫中苦苦撑过了十五载光阴，杨昭没有爹，没有娘，如果有，他们怎会忍心让杨昭那般活着？所以，庄妃娘娘定是认错了，杨昭贱命一条，怎会攀上娘娘如此高贵的人呢？

杨昭自嘲般的如此说着，里面有愤恨，有追忆，有痛苦，有期许。但对于庄妃而言，却只有痛苦和愧疚。

“昭儿，我真的是你娘啊，你的出生牵扯皇家秘闻，娘过去受制于你父皇的密诏不敢与你相认，直到你受封仲公子之后娘才敢来与你相见，还只能是在深夜如此。昭儿，娘知道这些年来你受委屈了，求求你，给娘一个机会补偿你，好吗，娘求求你，不要不认娘，娘求求你昭儿，娘求求你.......

庄妃说着说着，便一下跪在了地上，这可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杨雪本能的就想去扶庄妃，但杨昭已经先她一步，将庄妃扶了起来。

“娘娘，杨昭十五年来从未有过母亲，也不清楚有母亲是何体会，今夜之事，对杨昭而言实属突然，杨昭一时无法接受，待过些时日，让杨昭仔细想想吧。娘娘，殿下，还是尽早离开吧。

说罢，杨昭侧身，右臂直摆。

庄妃还想说些什么，但那黑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东西，一个黑布甩出，将庄妃母子三人尽数裹挟其中，然后向窗外跳去，无影无踪。

数息之后，月儿便带着两个宫女进入杨昭寝室，脚步急促。

“公子？我方才听到你屋内有异响，公子？公子？点灯！

伴随着烛火照亮整间屋子，一个让月儿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场面浮现在了月儿眼前。

后窗呼扇，半掩半遮，杨昭身着长衣，就那样无声无息的站在窗前，一头黑发披散，任窗外夜风吹拂，而其领口，却是早被泪水打湿透肿，面颊之上，涕泗无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