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新朝皇后的公主日志

第5章 拉拢

深夜的养心殿里烛光摇曳，昏黄的灯光令人昏昏欲睡。虽说无人敢睡，也无人敢言，安静得生怕掉根针都能惊动在案前批公文的皇帝。

潘盛荣轻轻上前来，端走已经冷透的茶水，向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不过一会儿就稳稳地垂首捧上茶来。

“陛下，已经四更天了，明儿还有早朝，您歇了罢。潘盛荣道。

皇帝如同在沉思中惊醒，他放下奏折，戴有青龙刻珠玉扳指的手捏了捏眉心，略略转了转眼珠，瞥见手边的热茶。

他拿起饮了一口，空隙中想起了什么，问道：“宝漳寺那边，可看出了什么命格？

潘盛荣忙不迭向吴德昌摆手，他接过小徒弟递来的书信，道：“几位僧人商议了许久，今儿早才定了下来。

皇帝垂眸，一时不想看了，摩挲着信纸，迟迟不启。

“还有一事关于三公主，潘盛荣道，“太医说，仙主子体内积毒不深，好好养着便是了，可三公主年纪小，可得仔细着。

皇帝叹道：“仔细吩咐太医看顾着，仙贵嫔……她也是蠢得令朕大开眼界。

潘盛荣忽然觉着前段时间仙贵嫔送他的银两还真没送错，虽说三公主受宠，可生母不够如意，皇上厌倦也是会的。

他便替郑融说了几句好话：“仙主子在郑家过活得小心翼翼，虽有防范，奈何仙主子还年轻，生育了三公主后，便会成熟些了。

皇帝倒也赞同，“也罢了，仙贵嫔蠢了些，但好歹是阿葵生母。

皇帝从来不希望生母与孩子分开，凡是有子嗣的，一律升位份。

这仙贵嫔，也还能忍受。

“还有一事，奴才险些忘了。

“何事？

这也不是大事，可偏偏仙贵嫔或许与某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触及到皇家颜面，也为了前些日子的厚礼，也该说道说道。

潘盛荣低首，一板一眼道，“濮阳侯府献礼，是一对檀香扇。仙主子发怒说‘扇谐音为散’，狠狠摔了，命宫人将礼物退了回去。

皇帝眉眼舒展，心情似乎很好：“尹虚明怎么说？

“濮阳侯说送错了礼，十分羞愧，立时要夫人进宫请罪，但仙主子回说不必了。

其实潘盛荣也觉得，濮阳侯府是有几个侯爵可袭的？居然就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不过一般都看几分面子上，含糊委婉提醒，仙贵嫔倒是不客气。

但这份不客气，却也打消了疑云，谁都明白仙贵嫔心中一把秤如何量定了。

也不算太蠢。潘盛荣暗暗道。

皇帝将信展开看了一看，面上不现，可在旁的潘盛荣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紧紧盯着自己的鞋，怎么也不敢抬头。

潘盛荣闻到烧焦的味道，也听到了细微的烧纸声。

待皇帝站起，潘盛荣往后退出位置，没有一丝表情地将浸泡有焦边碎纸茶杯交给吴德昌，而他跟着皇帝到寝殿，服侍陛下更衣安睡。

满宫里人的眼线不瞎，她们背后主子也不是瞎的。

流水般的珍宝每几日就抬进弄玉小筑，不常入后宫的皇帝不去宠幸后妃，倒是时时去陪伴三公主，连两位先头生的公主也沾了光，去了几回。足以感动的皇后终于揪到人说她母族好话及吓得张嫔颤颤巍巍的失手砸碎了茶杯。

郑融偷懒了几日，还是不能避免每日去听皇后娘娘说废话。听了足足六个月，她早已捡回了当年听课时的习惯。

郑融坐在坤宁宫听皇后讲“后宫姐妹要和睦相处第十八遍时，她的心思全被今日午膳占领了，思考着该点一道鱼肉粥和鲜笋拌在一起给闺女吃呢，还是吃炖得嫩嫩滑滑的蛋羹。

不过还是吃些有嚼劲的菜较好，因为三公主渐渐长乳牙了，郑融看时，像是一粒粒扁平小米，洁白可爱。

那……蛋羹，她帮阿葵吃了！

郑融恨不得现在回去，躺在床上逗逗小女儿，但是，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仙妹妹，你听见了么？

郑融每次听这个称呼，总以为自己是仙女了……且皇后这什么语气呀？搞得她有种在听课被抓的心虚感。

郑融回答：“妾听见了。

皇后想说些什么，话没出口，就被冲她缓缓走来的大公主散了教训的心。头也不抬，摆手让众人走了。

郑融走前看了几眼这个满身骄张气焰的大公主，心内嘀咕着：“大公主居然不给丽、德妃行礼，怪不得老皇帝见了，都不给皇后好脸色。

经过德妃身边时，郑融清晰瞧见德妃剜了她一眼。

准确来说是剜她头上的蝴蝶步摇。

郑融：“……

走出坤宁宫，就听有人叫她。

“仙妹妹走这么快做甚？

郑融忙回头，看是以丽妃为首的几位年轻貌美的低位嫔妃，其中一位丽妃族妹玫贵人替郑融回答说：“姐姐是回去照顾三公主罢。

郑融忙憨笑道：“正是了，阿葵渐渐大了，越发好动。

丽妃道：“仙妹妹得了空儿，到我宫里坐坐罢。

郑融微笑道：“有空定去。

丽妃：“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便去罢，我吩咐了小厨房，做了不少糕点，仙妹妹坐一会儿，三公主那儿宫女多着呢。

郑融想拒绝，可丽妃一群人拉她上了轿，一路往长春宫而去。

郑融估摸着得有一刻钟才结束，便冲珊瑚吩咐道：“你派人回弄玉小筑，告诉秋茄，我晚些回去用午膳，让阿葵吃鱼肉粥好睡觉。

珊瑚听命做了。

到长春宫，郑融的第一印象就是，太、香、了。

坐在华美又香气四溢的房里，郑融琼鼻动了动，觉得有些痒。

但她不敢说，只能撑着笑。

宫中嫔妃聚在一起，能谈的不过是寥寥无几的新鲜事儿。

近日的新鲜事儿，莫不过是皇后娘娘的嫡公主入学的事儿。

玫贵人开口道：“皇后娘娘近日里，将一拨又一拨母族人召入宫，除了命妇，还带了好几名小姑娘，大概就是为了大公主伴读这事。

“啧，有宫装丽人嗤道，“选来选去，还不是母族人。

众妃嫔低低捂嘴笑。

伴读？

郑融疑惑道：“公主伴读可以选的？

“仙妹妹才生养了三公主，不知道也正常，丽妃边说边用丹红长指甲捏起一个黄澄澄的李子，“公主足岁，宫妃皆可挑选适龄女童入宫，陪伴着公主读书游戏。

另一位张才人同样是被皇帝宠幸了几日，没福生养，看上去比郑融大不了几岁。

她叹道：“伴读一律陪伴公主长大，直到她们定婚备嫁，才不在节年之时出宫去。

丽妃手里把玩着李子，她也不吃，这类果品脆爽酸甜，味道虽好，可坏处便是开胃，因此丽妃经常拿在手中看一看嗅一嗅，怎么也不吃的。

郑融迟疑道：“女师也要选？

玫贵人道：“由陛下定的，生母有推荐和挑选的权利。

郑融完全吃惊了。

作为一个母亲，是要兼顾孩子的一切的。连现在三公主的乳母，也是皇帝挑来的，她怀胎时没顾上这些杂事。

养孩子真费精力的。

郑融想着她当时和别人疯狂争夺的学习资源，再想想现在。

新手母亲正打算极虚心请教有子的丽妃时，她的手被紧紧握住，刚抬头就看见丽妃满脸的笑容。

“我与仙妹妹情投意洽，不如常来往，在宫里也好有个交心的……

郑融脸色一变。

丽妃已经要往她的手腕套上一只红玛瑙镯子，笑得亲切诚意：“收下这只镯子—

郑融眼皮一抖，她慌得收回了手，成功看到一出现场版变脸：“不了不了，太贵重了，妹妹收不得。

无数宫斗剧在她眼前掠过，她哪里敢收东西！

她喏喏点头。

“是吗？丽妃笑了一声，“妹妹真不要？

郑融觉得这屋子里不仅香，还住着吸血的妖精。

只要她说不，她就被面前这一群妖精吞吃入腹了。

可郑融憋着气，还是说了不。

然后……然后就被赶出长春宫了。

郑融出了长春宫，深深吸了一口气。

珊瑚有些忧心：“娘娘，就这样拒绝丽妃娘娘，会不会太……

“这样挺好的，郑融说，“何必介入她们这几个有皇子的争斗？我只有一个小公主罢了。

珊瑚觉着也是。

皇后、德妃和丽妃，有皇子有依仗，母家强盛，迟早要暴发夺嫡之争，主子一个公主生母，一个不好，连公主都护不住。

郑融回了弄玉小筑。

秋茄迎上来道：“娘娘，公主今午吃了半碗粥，胃口不错呢。

郑融喜笑颜开，抱了抱三公主，思忖一番，朝女儿笑道：“母妃带阿葵去瞧瞧父皇如何？

三公主揪着小被子，歪头看向郑融。

养心殿偏殿

有一位六岁孩童，肃着白皙的小脸，端端正正坐在桌旁吃糕点。

他动作不紧不慢，吃相又秀气，背部挺直。郑融抱着三公主进来时，还差一点以为是个小姑娘。

男童听见响动，立时跳下椅子，冲来者抱拳示礼。

吴德昌这才一拍脑袋，这恩亲王世子乖巧安静，给了糕点茶水就吃，也没什么要求，出去一迎一报，就把人给忘了。

他忙说：“娘娘，这位是恩亲王世子。

郑融顿时惊讶。

看着面前这个肃起鼓鼓小脸，小嘴旁还有糕点碎屑的小孩子，一本正经的示礼。

她那想绽开大大笑容的冲动硬生生被涌上心头的书内结局掐死了。

原书中关于恩亲王的片段很少，从来是活跃在别人话语中。

就比如男女主打仗时，就有幕僚提过这么一句话：“若是恩亲王在世，想来五十万大军甚至也不得近边关半步。

恩亲王的父亲立有重大军功，又曾替皇帝挡过刀，为此父死帝封，金口玉言称小他四十岁的小世子为弟，还赐皇姓。

年纪轻轻奔赴战场，立下累累胜绩，分毫不输其父当年。可就是这位文武双全的恩亲王，在原书中三公主死后的第一年内，莫名其妙地暴毙而亡。

郑融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小世子，柔声道：“免礼。

她看了看他背后的糕点，笑向吴德昌说道：“即然陛下与恩亲王有要事相谈，不若多上一盘点心，我陪着世子边吃边等。

吴德昌立即照做了。

郑融请小世子归座，自己也坐下，哄着三公主说：“阿葵看，这是什么？这样点心叫做豆糕……

小世子渊渟，纵使是极懂礼貌规矩，知道不该直视宫妃公主，却忍不住孩子特有的好奇心。

他瞥见这位年轻貌美的仙贵嫔，穿着艳美精细的衣服，打扮得光彩照人。

他就忍不住想起了娘。

娘亲穿着从来都是朴素无华，整洁干净，原本与仙贵嫔一样，是位大美人，比仙贵嫔还美呢。

嗯，没有娘亲美。他默默点评完毕。

郑融虽说在逗咿呀咿呀的三公主，却时常偷眼瞅小世子。

郑融想借机问他点事，可小世子看上去十分配合，实则警惕得很。

郑融只好歇了心思，专心品尝起糕点来。也正巧没有注意到，被她一手抱住的三公主，看见了小世子，就十分高兴地动了动小手。

小世子的注意力也被三公主吸引。

三公主生得好，精致漂亮得像小仙女。

小世子如此想道。

他极少见过小婴孩，不过上回一见就记住了熟睡的三公主，就这样和他安安静静对视的三公主，倒是令他有些惊奇，因此目不转睛。

蛮奇怪的。

三公主也不哭，可小婴孩都会哭得非常厉害。

小世子想不通，歪了歪小脑袋。

三公主眨了眨眼，打了个哈欠，露出小米牙，她歪头咿呀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