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暮霭

第10章 证据

滴……

滴……

滴——

“患者抢救成功，可以通知家属。

我该上场了，

这有趣但也同时充满危险的舞台。

我和肖然奔跑到王梓涯身边，随之而来的是穿着警服的警察。

“你们谁报的案？“警察例行公事，严肃盘问。

“我!我出声，惹得肖然一道惊讶的眼神。

我尽量不去看肖然的眼神：“现在还不能判定是他杀还是自杀吧。

肖然张口想说些什么，被警察打断。

“是的，如果是他杀，我们会极力寻找凶手。问话的警官回头望了望经验老道的林警察，接着说，“如果是自杀的话，我们也会协助公民调解生活中的纠纷，这是我们的义务与责任。

“哦。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大底能够猜到秦烟为什么突然改变计划，但我不知道现在躺在病床上是否是秦烟的计划中的一环。

那可是秦烟呀，如同五月吹过耳边呼啸的风，吹起万物生。她不应该在如此枯燥的夏夜经历生死，她在所有的事里游刃有余，不应该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患者脱离危险，预计四个小时之内会醒。已经从特困病房转入普通病房，病人家属可以进去探望。

我看见王梓涯，那个秦烟朝思暮想的人。

王梓涯咬紧的牙终于松开，他向前迈了一步，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肖然去扶他，在他耳边叹息。

听肖然说，王梓涯是拳击俱乐部的台柱子。在拳台上被人打的胃出血的时候没哭，在医院里被下病危通知书时没哭。偏偏在此刻，软弱的像任何一个未经风霜磋磨的小孩子一样，久久不能平复的心中翻涌着无数心痛酸涩。

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坚强，能把所有苦楚全部咬牙和血一起吞下。他只不过在没有与秦烟重逢的日子里，把那些心情全部关在角落，待到某日突然打开这道锁，便迫不及待地跑出来大闹一场。

王梓涯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秦烟，那大片的血红已经被擦拭干净，只剩下干干净净的她。

他蹲下来双手握住秦烟的手，在她耳边哆嗦着嘴唇悄悄的喊了声秦烟。

她的手好冷。

真的像死掉一样。

我们三个人就在房间里等着，等着秦烟的苏醒，我再也掩饰不了我内心的焦急与痛苦，我不在乎肖然怎么想。

肖然之所以赶来这里一方面是因为秦制异是他的老师，年少求学时，秦烟还在他身后屁颠屁颠的喊过哥哥。另一方面就是他身边这个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的兄弟。

他也觉得今天的我太反常。

我没有空解释，这场精密的复仇舞台，必须由我拉开帷幕。

两个小时之后，秦烟醒了。

在她浑浊的眼神变得清明的一瞬间，尖叫随之而来。

“啊——

她像是突然被电击的鱼，身体忍不住的抽搐颤抖，尖叫着把身子往墙上靠，插在她手腕上的输液针头也被蹭掉。

“秦烟!

秦烟像是受到更大的刺激，她双手抱着头，声力竭的喊：“别喊我名字!别喊我名字!不要。

“不要动，我们都先出去!“肖然首先察觉不对，控制现场。

等我们走出去之后，秦烟果然平静下来。但是她依然裹紧被子缩在床上，惊恐的目光扫过房间里每一个角落。

王梓涯无力地靠在门廊上，酸楚与痛苦一并涌来，秦烟痛苦的神情把他的理智拉回来左右撕扯。

到底要怎样？秦烟，你到底要怎样？

我到底要怎样？我到底该怎样做啊？

我自告奋勇的站出来：“我进去看看。

说完，我避开肖然探究的目光，直接推门而入。

“秦烟。我很小声，慢慢走过去，据秦烟不近不远的距离，等着秦烟抬头。

过一会儿，秦烟果然抬头了，但她看到我时双目一缩，继续尖叫。

我已经无法分辨她到底是演戏还是真疯了。

门外的警察看到这样的景象，也无法贸然进入询问情况。他们只好找来了心理专业的医师来判断秦烟的情况。

那名心理学医师只是轻轻一瞥秦烟的情况，扶了下黑框眼镜，悠悠的说：“PDST，创伤后应激障碍。

此时，老林警官站出来：“你只是看了一眼，是否还需要再详细一点？

心理学医师冷笑一声:“实不相瞒，我是秦制异老师的学生，曾听过秦老师说过秦烟的情况。

他身子背过众人，透过玻璃看着秦烟：“你们也知道秦烟出国留学两年，在美国学校里最容易受到欺负的就是华人与黑人了，她被校园欺凌后成了这样，一直都是秦老师在照顾她。

无懈可击的说辞，令我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秦烟非要死咬着肖然了，这国内但凡在心理学上有高超造诣的，都是秦制异的学生，他们都会包庇秦制异。

警察们思索一番，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正在我准备出声打断时，一声怒喝响起。

“你说谎！

王梓涯红着眼睛，如果不是肖然拦着他，他几乎要冲过去把面前的心理学医师撕碎。

“这些话都是你听秦制异亲口说的？秦烟是因为出国受到校园欺凌才变成这样的，你真的确定吗？你敢发誓吗？

“那当然，秦烟回国时，我和秦老师就一起为秦烟的精神状况做过一次检测。

“回国时？那好，你告诉我秦烟什么时候出国的，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具体日期是什么？

心理学医师通过王梓涯的表情，感觉到不对，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他只好硬着头皮回答下去。

“具体日期我记不住了，但是秦烟回国还是我和老师一起去接机的。

王梓涯勾起一个残忍的微笑:“你说谎，秦烟根本没有出国。

王梓涯望了一眼病房里的秦烟，转身对着林警官说:“我要报案，秦制异囚禁秦烟两年，期间通过各种手段对她进行精神折磨。我这里有部分证据。

林警官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凌厉的眼神射向心理学医师，对着其中一名警察说：“找一个与秦制异完全没有关系的心理学专家来，我们调查这件事情。至于名与秦制异有关系的心理学医师，先把他以妨碍公务提供虚假信息为由，拘留起来。

“林队，经过调查显示，秦烟确实没有出入境的记录，她的护照甚至一次都没有用过。

“林队，这两年来，秦烟的信用卡和其它支付软件没有一次使用记录。

“林队，两年前通学路警局曾收到秦烟的报警求助，但当时警员判断她胡言乱语，并没有在档记录。

“林队……

“林队……

林警官深吸一口烟，把烟嘴弹到地上碾碎。

一个人在两年的时间内完全没有消费记录和就医记录，甚至没有监控行踪记录，囚禁这件事是板上钉钉了。

他们还需要一些实质的证据。

“派小队人和我去秦家。

淅淅沥沥的梅雨到了，空气中都是潮湿的气味。

秦家别墅被拉了警戒线，一大片的鲜血早已干枯。那一片鲜血只是明面上的，谁也说不清早已被清理过的鲜血有多少。

“林队，房子用鲁米诺试剂试过了。

“有多少？

“整个房子。

林队的眼睛蓦然睁大，有些不可置信的走进房子。

在鲁米诺试剂的作用下，血逐渐显现。墙上出现大量喷溅式血迹，楼梯墙壁上面甚至有血手印。地上也有大量血迹，有小范围撞击伤，也有拖拽血迹。最恐怖的是，有一条长达12米的拖拽血迹，最后延伸到一间锁着的房子门口。

几乎可以想象，当时有多么惊悚：一个人把受害者殴打伤害，令她浑身鲜血，然后拽起受害者一只脚像拖尸体一样走了12米。

在此过程中，受害者也许挣扎了，双手想要抓住地面什么东西，也许没有挣扎，任凭身上的血留了一地，一直到了上锁的房子门口。

他们撬开锁，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没有窗户，没有光，唯一的灯早就坏了。墙角生锈的铁链上有斑驳的血迹，在铁链的锁环上看到不少的人皮组织。

这时，楼上传来呼喊。

“林队，在三楼的小阁楼里的床底下，有一条细长的铁链，看不出使用的年份。

“林队，医院打来电话，他们对秦烟进了全身检查，秦烟的右腿骨折，并且在骨折期未能得到及时的处理，医生证实骨折不超过三年，而且秦烟的颅内有大块瘀血，头部受过击打伤。

“林队，报案的王梓涯传来了他收集到的证据，他还提醒我们到后花园土里看看。

“林队，在后花园的泥土里翻出一个木箱子，里面是一个女人的尸骨。

在倾盆大雨中，警员们扯着嗓子喊。雨水落入地面顺着地缝浸透下去，在那埋藏深处的地方，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肮脏。

有的人甚至出现幻觉，他们听到尖叫，听到哭泣，听到声嘶力竭的求助。无辜的灵魂在脏水里被践踏，然后被厚重的泥土埋葬，不见天日。

“翻，接着翻，把这个院子翻个底朝天!

我看着病床上的秦烟，翻动着微信聊天界面。

“房子检查完了，可以得到罪证。

我微微一笑，打字回：“麻烦您了。

“不敢当，谢谢您给我立功的机会。

“哪有啊，还是林警官自己兢兢业业。

“谢小姐，我会在写结案报告时隐藏报案者的身份信息，不会让您母亲起疑心的。

“是肖夫人。

我摸了摸秦烟的侧脸。

秦烟，你想要的最终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