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封魔

第3章 禁区

眼前蒙蒙雾霭中，似乎隐藏着一处浩荡且无比古老的遗址，又如一个浩大的墓群，在岁月中沉绵，在枯寂中等待。

昊尘剧烈的咳嗽，带着血迹。胸前的重创极深，长衫上更是血染斑斑。再回头，成群的魔翼族已然临近。没有过多的犹豫，抬起脚步向着遗址而去。

这里昏暗无声，处处透发着一股苍凉的悲情，能感受到岁月的刻画与浓浓的死意。灰色的艾草遍地，灰色的石墙残埂，巨大的古建筑倾颓掩埋在荒土之下。

一轮殷红满月，就在眼前冉冉升空，让人心头多了一丝诡异。

死静的荒凉之感已然复活，那艾草无风摇动，枯木沙沙作响，远方甚至传来，咚咚的沉闷之音。

昊尘恍惚，这是幻觉，还是真实之景，再去看，一切又复归苍凉宁静，可他心头一阵惊悸。

这里曾经是怎样一地，在自己踏入的一刻，难道有生物复苏了？

他并不确定，“是因五感色相，由听入耳、由看入目、由思而感，触景而生幻吗？

魔翼族浩浩荡荡而来。领头人，体高三丈有余，肌肤赤红，周身肩腿臂膀处，骨质棱角突出，宛如战甲护体。

“人类是一个很古怪的族群，繁殖力很强，在大地上的任何地方，都可能碰见。这很好，适合作为我们圈养起来的牲畜。但在没有彻底将其奴役与杀到他们恐惧时，不可轻视。

我们追击的这个幼崽，狂野、杀气重，这样的人类必须灭绝。找到他，将其烹鼎分食。魔翼首领挥手，众人狰狞怒吼。

前方出现一片巨大的坑地，深过百丈，坑底散发着莹莹的白光，中心处百丈大小，生长着茵茵植被，草翠如玉，花艳如血，还有一蓬蓬黑色的枯草缠绕其间。

昊尘看到这里，心头一阵恶寒，那闪光的莹白，应该是骨骼化成的骨粉。这巨大的坑内，又填筑了多少生命……

这里也许曾经诡异，但现如今，只是一片荒古岁月的遗址，一切都是死寂。给人可怕的感觉，但并不意味有可怕的生灵存在。

魔翼族来到巨坑前。

“一处古老的遗址！也许会发现一些珍贵的遗宝，甚至存在不可多得的造化。魔翼首领眼中光芒爆射。

“看，那是什么！黄泉花，幽冥草。这太珍贵了，借此可以修成真正的阴界黄泉大法或幽冥大术。炼成药粉，甚至可以轻易屠戮一个部落。

成群的魔翼人眼中皆闪着光，他们轰然扑去争夺。但、凄惨的叫声，也猛然炸响。

那花间的枯草，似冲霄的海浪，刺入长空三千丈，此刻遮天揽月，几个被卷住的魔翼人瞬间变成干尸，一身精血更是涓滴不剩，那黑色枯草震动下，根根晶莹发光的骨头，纷纷扬扬化作骨粉。

这枯草，现在看来倒像漫天卷动的黑色头发。一闪间，又生生将百余魔翼族人拉入坑内，顿时惨叫大作。

只有个别魔翼人离得的较远，反应也迅捷，才堪堪躲过一劫。此刻带着满面惊恐，于吼叫中扭曲面孔，双腿急速狂奔而去，甚至忘记了自身还有翅膀存在。

这样快速的奔行卷起气流，让四下雾气滚荡，掀起朦朦尘埃，放眼望去如一场阴雨……

昊尘面前，青石地面上，人类骸骨堆叠，残缺的法宝，断裂的古器，纵长延伸向深处，这里曾发生怎样的一战？

那白骨成墙，尸体如山，围绕一座通天巨大的法坛四周，可以想见当时有无数修者退到此处忘生而战，却不肯退走的场景。

踏步登梯，一路直上，穿过云层到达顶端。

手掌拂去一处灰尘，露、出法坛一角，只看了一眼就有些发晕，这刻画的太玄奥了，阵基上密布暗红色的法文与金色的线条，彼此交错勾画成一座绝强之秘。

“这是一座召唤之坛！是希冀可以呼唤出古老的守护者，帮助众人脱离生死之难吗？不知道成功了没有？还是连守护者也一同战死！昊尘自语，深感曾经发生的事蕴含极深的恐怖。

天空上雨如细线，带着丝丝阴凉，从灰蒙的高空沉落。

他有些冷，下雨了吗？

这雨浇在身上真的不舒服，看着眼前的雨更像是枯残的毛发。一口鲜血随之喷出，溅落在法坛上，有金色的符文闪动，血迹便了然无痕。

昊尘身躯颤抖，心头有种莫名的寒意。

“我怎么了？遭遇了什么？

他不理解，脸色更是不知何时已灰白如死尸。一阵急促的咳嗽，嘴角渗出大片的血迹。一位真人的鲜血，应该是何等灿然，而此时竟灰暗如污尘一般。

盘膝静坐，想催动血脉法力，将肌体中的恶力崩碎。可这一刻，血灵如同归息，法力全无。完全无法操控自身，身体更像婴儿一般脆弱而敏感，那种说不清的恶力直奔心门。

肉体已开始泛起成片的阴绿，散发着一股股灰色的气流，也完全失去了肌体的感应，歪躺在冰凉的法坛上，昊尘心如死灰，那种恶力正在心脏中结成一枚茧。

能感知到，一种生物正在他的心脏里孕育着，待他破茧而出，自己绝对要变成一种厄难不祥的生物。

“还能做什么？我该怎么办？

他虽年少，但经历了不知多少生死大战，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让他绝望。

“即便一死，也不能成为这种恶物。昊尘开口说道，可喉咙间发出声音，可怕异常，根本不是人类的语言。

眼中已全是死灰的颜色。口不能言，但内心已然愤怒。

“心通之术。

灰色的眼于瞬间转变成浑浊一片，在更深处，可见一层层光芒旋转着通向了无边深远之地，一种极致秘力直通心灵之地，轰然撞击在心脏包裹的灰茧上，震颤间灰茧层层脱落，但更多的恶力扑来，又将之修复。

一次次的撞击与修补，一场看不见的心灵之战，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是赢家。

心通之术已被发挥到自身的极致，可这还不够。昊尘将心头血，一滴滴化开，欲在极致之上升华或在极致之下破灭。

一瞬、那浑浊的眼竟然变得明亮，旋转之光像奥秘的星河一样璀璨。心通之术是心算与推演天地极致之力的秘义。

此时眼中的星河，内心的天地。昊尘心通内宇，推演到熟悉而不可用的力量，用心通的秘力招感，那九天之上的神阳。

在这一刻天地亦有感应。在九天之高，一道通天彻地之光，伴随着神阳之威，这是太阳的真力，从苍穹而落，轰然击落在这广袤浩荡的禁区。

死灰之气立刻翻滚波动，但仅仅须臾便归于平静。这里如沉渊死海般厚重，强盛到风雨不进，阳光不照，神威也难以前进寸步。

昊尘怒吼出声，心通之术拥有鬼神莫测之力，此时带着煌煌之威，因怒而极致爆发，一击轰向心脉，绝对可以将自己轰的粉碎。

然而法坛上无声中出现一阵气流，眼不可见，神不可查。可昊尘的心，分明感应到，那是一个厄难不祥的生物，带着无边恶力，只身站在身旁，就将这一击化为无形。

心灵的战斗停止了，心脏里的茧在快速壮大。

一切挣扎都停止了，那可怕的生物，守护在旁。

眼中心通之光不见，但他有一颗纯净的心，纯净之心并非玲珑剔透或善与恶的简单表述，而是一种超脱的力量。

当他要安静，就没有任何力量可以破坏，当他心中通明，无论身在何地，何人阻止，他的天地都是一片通明，当他用这颗心想去毁灭，那这个世界即将无光。这也许才是“心通这一无上道法的本源……

在这片厄难大地，千里之外，火殷部急速前行，去往火灵果林的数百人，只有族长与大祭司等寥寥数十人归来。其余人皆浮尸在那片林地中，那里有无数的魔翼人潜伏其间，没人愿意探究那是因为什么，只想速速的远离。

这个名叫火殷的部落，在未来将越发薄弱，甚至经此一役失去了守护的力量。

队伍中一个胖子如失魂般走在人群的最后，一如他的大哥那样。他不在喊着吃喝，不在圆润狡黠，不在探寻那娇嫩的姑娘，心中只有痛。

胖子找到了那个叫小婵的丫鬟，将大部分火灵果都给了昊尘的奶奶，老妇人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不喜欢那个老太太，却一定要这样做，这是大哥要做而没做完的事情，这也是自己唯一能为大哥做的。

他用双手在坚冷的冰地上挖开坑洞，将一枚火灵果埋下，堆起如一座坟。嘴中呢喃着：“大哥，采到的火灵果，你连一个都没吃啊……这一个，你快来吃，暖暖身子吧。吃完好上路，跟着我离开这里，去寻一处你喜欢的地方。

胖子在风雪中凝立很久。

“大哥你吃完了吗？不回答我，那就是吃完了。嗯。大哥，你的魂归来，跟着兄弟我走了。胖子大喊。

并在地上画着引魂的图案，这是一种风俗，认为死者可以看到。

风雪不驻，前行无边。每行一段路，胖子就在地面上画着引魂，喊着：“大哥，跟着兄弟走呀。

都说人死了，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独自停留在最后，就是怕大哥不来。

胖子大喊着，嗓子已然嘶哑了，可他怕大哥离的远，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便不敢让自己的声音弱上一丝一毫。这声音，撕裂中带着无声的哽咽。

夜黑了，众人已停下疲累的脚步。胖子依然独自在远处，画下了引魂，堆起了雪堆，将里面掏空。

“大哥进来歇歇脚吧，这里遮风挡雪，明个我们在上路。现在，我去办些事情，一会就回来。这两个火灵果就放在屋里，你饿了就吃吧。说完转身就走。

静夜下，那中空的雪堆里，火灵果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有阵阵沁人的果香飘荡而出。

胖子一直走一直走，很久后，才慢慢转身往来路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回到雪堆前，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牙齿紧紧咬在一起。

雪堆中，两枚红红的灵果，还是安静的依靠在一起。

如果回来，发现果子不在，胖子一定很开心，认为那是大哥吃了，大哥真的跟着他，大哥的魂就在这里。

但是没人来把果子拿走……

“大哥，你不喜欢吃果子吗？是我粗心了。

纯净的心中栽种着恶，灰色的茧开始在心脉中跳动，一点一点与心速齐平，即将破茧成为恶孽，现世成为极致大恐怖。

纯净的心，有多大、多高，又有多远？心之极，居住着一个‘神’它至圣通明。

此刻化作心神，在这一刻发出永恒的光，迸发着无上璀璨，似贯通了古今未来，普照前世身，证得来世道。隔着亘古未来，时间之门，纵贯时空，隔天绝地，又有气运长河，通天彻地，灌顶昊尘己身。

此时明明无声，却天地共震。

轰轰、无形之光，无形之气，无形之道，如来自无上之上，无天之天。这里，道架彩桥，法撒金莲，祥瑞蒸腾，漫天光雨下，梵音宏达，似神佛禅唱大天地。